3/17/2013

六塊的「真相」

最近兩天連續發生了兩宗青少年殺人案;一宗八十後,一宗九十後,兩者都是殺父母。案件可以說是毫無血性。閱後固然有點感嘆,但懶得去講,到底明報為什麼會標明是宅男,這到底又和實際日本的宅定義,有什麼微妙的關係。

我反而想講的是,不同報紙在報導這件事情上的去向。

蘋果寫的報導其實是那麼多篇裡面比較特別的。大標題是「打機打到癲18歲仔夥同學殺父母」;內文是這樣的:「元朗八鄉一名18歲的中菲混血兒夢想成為漫畫中無父無母的「華英雄」,昨日凌晨相約19歲舊同學在寓所打機時,因被母親斥責,盛怒下竟與同學組成「殺手二人組」,各持切肉刀斬殺雙親,造成父死母重傷。這是大角嘴揭發弒父母碎屍案20小時內,再發生的翻版倫常慘劇。」兇手除了是有「夢想」,是因為被「母親斥責」,某程度上也暗示了作者並不覺得事情是十八歲兇手一手造成的,而是一場父母和子女、「打機」,再加上他心智未成熟,才會痴線的慘劇。

不看蘋果,東方今天的頭條寫明是「逆子弒親 父死母亡」;「繼八十後人魔弒雙親碎屍,又有九十後小人魔複製慘劇,令天下父母心寒。元朗一名雙失十八歲獨子,沉迷刀光劍影的網上遊戲,平日憎恨父母管教嚴,認為世界對他不公變得憤世嫉俗,將失戀及升不到大學歸咎於父母,一年前萌發滅親念頭,向網友揚言:「我要做一個冇父母的劍俠!」……………………全身染血的逆子在警員到場後表現若無其事」;在這篇報導,沉迷遊戲、慘劇等等元素依然存在,可是卻多了對父母的埋怨——「歸咎於父母」。「華英雄」這些嘗試解釋九十後殺人的元素沒掉了,轉而出現的,是一個憤世嫉俗,殺人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忤逆子。

明報的「再一宅男弒親 父死母傷」雖然用了「宅男」這個有歧義的術語,但內容的焦點其實已經從夢想啊、父母等等,轉折到「雙失」這個詞上。「繼前日大角嘴的兒子殺父母碎屍,昨日凌晨,元朗八鄉橫台山「散村」一名18歲失學失業青年,疑因與19歲的舊同學在村屋寓所深宵玩手機遊戲被父母責難,心懷怨恨,與同學分持利刀施襲殺死父親,並將母親斬至命危,警員接報趕至,在血漬斑斑的兇案現場拘捕兩名涉嫌謀殺青年。巧合的是,連續兩宗弒親血案的疑犯,都是沉迷打機的失業青年。」;玩遊戲的資料還在,但兇手的冷血和血腥等等則是沒那麼多描述;轉而的是最後附加,刻意提及的一句「沉迷打機的失業青年」。新聞很有意無意地將失業少年的形象,和宅男扣連在一起。你可以說,新聞為求大家可以在短時間內吸收得快,只好使用這種大家都有潛在形象的字眼,方便讀者理解,但某程度上亦加深了讀者對宅男這個名詞的誤解,是好是壞留待各位判斷。

最後多看一份星島日報。大標題「「翻版魔子」亂刀弒父斬母」」;內文簡單引用第一段如下:「橫台山一名有情緒病「九十後」青年,疑因情變打擊,不排除受大角嘴逆子肢解父母案感染觸動弒親殺機,昨凌晨召來好友到家中幫手行兇,各持利刀向睡夢中夫婦狂插,各身中十多刀,導致夫婦一死一重傷,警方將涉嫌行兇兩青年拘捕,案件列謀殺與傷人案。」;明顯可見的是,新聞的角度轉變成「情緒病」和「群眾影響」。打機啊、雙失啊等等的元素都沒掉了。雖然還有一張插圖,佐證疑凶的兇殘和冷靜,可是焦點落在「情緒病」身上。在一定程度上,這篇新聞沒掉了上面那麼多的資料,雖然看起來比較冷靜和持平,但其實由於他取出的新聞材料是最少,某程度上也是立場最明顯、最挑資料的一篇報導。

四篇報導報的,其實都是同一宗新聞,但大家在新聞的用詞,其實已經講出了各自記者對於主角的態度和感想。蘋果暗示兇手還「有夢想」、東方的是冷血、明報的是雙失、星島的是情緒病;一宗九十後的殺人新聞,粗略的看,已經看出四種不同的版本——但到底霍士郎(兇手網名)是否中二病,是否刻意扮演 FATE/STAY NIGHT 的士郎,到底這四種版本哪個才是真相,恐怕就算筆者是神仙,也解答不了這問題。說到底,對於報商而言,這些都是真相,只是不是真相的全部——真相到底是什麼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到底能不能賣紙,報導又夠不夠渲染力和讓人憤慨。你只需要知道的是:茶樓那些拿著東方,大喊「死衰仔打機打到壞腦」的阿婆阿公,看得多高興,你就知道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喜歡這個六塊錢買回來的「真相」,這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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