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015

略談「廢萌」現象

見到有人寫一篇論述某某動畫是、或者不是「廢萌」的問題,這其實是個很有趣的現象,值得拿來討論。

一般來講,當我們用上「廢萌」去形容一部動畫、或者是去形容某些角色、某個系列之際,我們一般都是指這些系列是:

1. 「因商業化取向而畫出的作品,造成劇情本身沒什麼內涵,只有人物萌卻狂出殺必死畫面。引伸出那些劇情毫無內涵,純粹以賣萌和殺必死為主體的商業化作品。」Source
2. 「過度賣萌導致觀眾產生審美疲勞乃至厭煩,大概如此。」/「廢萌就是,除了可愛就沒有任何看點了」/「劇情毫無內涵,純粹以賣萌和殺必死為主體的商業化作品。」/「K-ON」Source
3. 「……一樣不討論廢萌,我還是覺得這完全是個貶義詞,沒有討論空間。」Source
4. 「據傳該術語最早出自《妄想戰士》。最初的含義是:因商業化取向而畫出的作品,造成劇情本身沒什麼內涵,只有人物萌卻狂出殺必死畫面。」Source
5. 「指作品中只有萌屬性的表現,該作品如果抽出萌屬性會使其會變得沒有藝術價值。」Source

從這些定義裡面,我們不能觀察出的幾個重點是,
1. 「廢萌」是一個貶義詞、而且也幾乎只是被用來當成是貶義詞使用,偶爾會和「商業化作品」、「商業化」、「沒內涵」等詞語扯上關係,甚至乎媚俗。
2. 被鬧作是「廢萌」的番組,意指這些番組的劇情沒有內涵,取而代之的是大多以賣萌、殺必死情節和畫面取替情節。
3. 這些賣萌的場面在這些動畫裡面出現的頻率多到普遍的觀眾無法忽視,甚至乎讓人覺得煩厭。

如果「廢萌」只是用來形容一部番組的情節很差,這是可以的;可是,根據上面的定義,「廢萌」最後指涉的是整部作品的質量欠佳。廢萌想形容的,少不免是指作品缺乏一定的道德論述(也就是所謂的「說教」),或者是這樣的一個詞只是用來形容一部動畫所表達的道德價值觀、人物設定、情節套路(指起承轉合的時間點/手法等等)老套、甚至乎只是女角過於嬌柔,不如宮崎駿所講「表達出剛強的一面」,或者是想要傳達的情感並不感人、很造作,而以上的所有東西其實少不免都是指向「劇本」——或者換一個講法,形容一部作品是廢萌的人,少不免都是在批評這部作品的劇情很差。

可是,劇本差,等不等於整體作品是「廢萌」?根據上面的定義,「廢萌」是指「作品除了萌之外就什麼都沒有」,可是坊間對「廢萌」最多的論述、或者是上面的定義,大部分都是針對在一部作品情節如何「禦都合」,或者是一部作品的角色喜歡「賣萌」、「商業化」——或者換個講法,討論的大多是「作品有很多『萌』」,而很少討論其他部分是否「什麼都沒有」——例如說作畫、聲優表現、分鏡表達手法、配樂,而又有一些時候,其實這些「其他部分」足以影響許多人對於一部作品的印象、影響其是否「廢萌」,例如《ゆるゆり》二期雖然是有不少能和廢萌扯上關係的形容詞(例如說眾多角色的惡意賣萌、無太大意義的日常情節),但值得留意的是製作組亦同時在作品裡大玩表達手法,像是二期就曾經有一幕是あかり坐在火車站面前呆等火車等了十分鐘,當中除了混雜一些買咖啡的場景之外,就幾乎沒什麼混雜的地方。

又或者是以「實驗性」和賣肉、性、瘋狂的作畫風格而聞名的《パンティ&ストッキング》。略舉一例,他們曾經有過一幕十分鐘長的場景,內容就是Panty與Stocking 二人坐在一間房間裡看電視,整幕一鏡到尾,就是從Panty 等人身後映照著Panty兩人和Chuck。整幕就是兩人一狗在房間裡看電視、吵架、打架的場景——這兩部作品一部分既符合上面提及過「廢萌」的一部分定義,當「除去萌系元素之後」就「沒有藝術價值」,或者是「萌系元素」和殺必死幾乎佔了動畫的一大部分,但是當這些作品除去了萌、或者是肉,看起來又會大大不同——最起碼Panty & Stocking將會變成一部描寫天使正經地打怪獸,牽扯到屎尿屁等等奇怪話題的動畫,而不是每話鬧Fuck。

進一步講,其實「廢萌」這個詞本身的定義就很模糊。如果一部動畫真的是只有買萌場景、殺必死超過三十分鐘,而沒有任何實際情節、過度、起承轉合,甚或乎是分鏡移動,轉變,那部大概是一部播不出的動畫吧——就算是再怎麼樣被人譽為「廢萌」、情節無腦的K-ON、或者是幸運星之類的日常茶番、或者是這批動畫將一話砍成多少部分,終究還是會有一定的轉折。那既然一部動畫不可能是全話都在買萌,那要多少的「買萌」和「殺必死」才可以稱得上是「廢萌」?又要有什麼元素才不是廢萌?如果我們真的要那麼講究,其實我們可以有一個這樣的表……

第一屆「來看看這是不是廢萌番好讓我們能丟石頭譴責罪人毀壞動畫深度」Bingo 卡

- 以下為一些動畫出現的設定/情節,每遇到一個請給一分/Tick 一下,可以複算(比如說如果一話有三個乳搖演出,那就三分;男女主角都有不堪回首的過去,那就10乘以2 = 20分)
- 越高分的動畫表示你越可以丟石頭。
- 100分以上的話,這部動畫就是廢萌了!是不是很簡單呢!(眨眼
- 放心,你是無罪的。有罪的是動畫!

1分
  • 一個女主角放殺必死
  • 一個不必要的乳搖演出
  • 不可抗力式的栽倒然後看見小褲褲
  • 女角作無意義的撒嬌
  • 女主角色誘男主角
  • 校園設定,或者包括校園的背景設定
2分
  • 任何一個女主角是轉學生
  • 女比男多
  • 女主角在六話之內說自己喜歡男主角
  • 男女主角前世就認識
  • 女主角是天然呆
  • 女主角經常耍笨
  • 女主角是個強氣的傲嬌
  • 女主角是個大姐姐
  • 女主角是個撒嬌的蘿莉
  • 女主角存在(只計算一次)
  • 女主角不存在(只計算一次)
  • 沒有男生(只計算一次)
  • 有男生(只計算一次)
  • 任何角色不擅於表達自己的感情。
  • 有多過三個以上沒辦法用日文或者是中文讀出來的武器、科幻設定
  • 明明在日本卻要用英文名的武器設定
  • 只講日文的外國人,或者是日文比外國話純正的外國人
  • 男主角有一個長期悲劇、交不到女朋友的男同學
  • 男主角的武器技能、科幻技能被嘲笑或設定為最弱。
5分
  • 男主角有強烈的保護慾,喜歡保護女生
  • 男主角有複數個喜歡自己的女主角
  • 男主角不察覺自己有複數追求者。
  • 觸手場景
  • 夜襲場景、或者男主角早晨起床發現其他女主角同床睡覺
  • 任何你看完整部作品之後沒辦法解釋到底是在幹三小的設定
  • 沒有任何科幻設定。
  • 過半數女角胸部設定超出E以上或者是在A之下
  • 任何主要角色有不堪回首的過去
  • 號稱是鍛煉的場面被剪掉。
10分
  • 作品想要傳達的核心思想是你在中學文憑試作文會寫的東西
  • 大團圓結局
  • 沒發便當
  • 人設崩壞
  • 作畫崩壞
  • 劇理崩壞,前後不連戲
  • 男主角被逼到走頭無路需要放大絕,亂作設定
100分
  • 管你媽的,我就是看你不順眼,這根本廢萌。
看,這多簡單!經由這個簡單易明的分數表,你也可以知道廢萌是什麼了!(眨眼

藉由這些例子,我想要提倡的其中一點是,其實動畫裡「劇本」,諸如設定、故事情節、人設、個別賣萌的鏡頭、分鏡、殺必死,固然是一部動畫不可或缺的部分,是構成一部動畫的其中一個主要元素,但是動畫不是文字劇本——只有虛淵玄一個人,不可能做出《魔法少女小圓》。動畫不只是一堆人物、或故事、或設定,甚或乎是只有一堆女角無緣無故因為不可抗力而讓男生栽進胸部——要是只是追求這些東西,去看輕小說或者是劇本就行了。動畫是將這些元素化成作畫、化成一張張連續、看起來活動的圖像,更是牽涉到選擇什麼樣的鏡頭、畫面、角度、背景、聲音,去表達這些意念,甚或乎是將所有上面講過的這些元素互相呼應,融情於景——而就算是你或者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樣評價分鏡、不知道如何評價作畫、運鏡等等過於專業的範疇,去察覺「動畫」不等於「劇本」,不僅是只有「萌」或者「不萌」可以拿來討論,其實已經踏出了第一步。

何況,其實許多所謂的「廢萌作品」是否真的完全沒有價值可言?或者許多所謂的廢萌作品、或者是評價甚差、甚至乎很多時候會被形容成「垃圾」的作品(例如上面講過的K-ON)並無我們平常追求的劇情,劇本看起來沒有「深度」,但又不至於沒有可以解讀、或者是可以拿來思考的元素,無論這些元素是劇外還是劇內的。《K-ON》或者是《幸運星》,甚至乎是《玉子市場》、《你今天要來點兔子嗎》這種將買萌和日常提升得變成主菜、不就傳達了某種對日常生活的思考和價值觀嗎?除此之外,許多被譽為是「廢萌」的作品,少不免都獲得一定程度上的成功;藉由這些作品,我們能觀察市場的走向和個別動畫廠商的傾向。諸如K-ON 大成功,其中一個原因是基於偶然催旺,但另一個很有趣的地方是K-ON 反映了當時許多社會人對青春的盼望,讓社會人聯想到「啊啊,如果我以往也有這樣的日子就好了啊,真懷念」之類之類的感想。

「廢萌」這詞反映了近來越來越多人擔心和認為動畫的劇本質量下降——或者,最起碼,這群人認為有許多動畫製作商和動畫不思進取,只顧滿足一大堆「萌豚」。但到底我們想要怎麼樣的動畫?毫無疑問的是,動畫市場有一部分可以被形容成「廢萌」的動畫,但現在真的沒有那些所謂「沒深度」的動畫嗎?雖然我們、甚至乎大部分人都在批評「新不如舊」,但其實會不會向來都有有趣的動畫——例如這季《Death Parade》之類叫好但不叫座的作品,只是我們不去發掘,甚至乎因為畫風、情節而抗拒?甚或乎,為什麼買萌賣肉不能與「質量」並存,而不得不對立?這些問題值得我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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