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活出發，再回到寫作。

艾比索的討論區裡最近有人問了個這樣的問題；大意是，留言者認為自己有充分的努力過，也寫出了足夠多類型的作品了，但無論是投稿文學獎、出版社、網路論壇、部落格等等，都沒人閱讀自己所寫的文字。言下之意，除了是留言者不解問題出在什麼地方，還帶著對現代出版界、網路生態——或者說，廣泛讀者——的不滿。

我當初的留言回應是這樣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正確的努力方向比起努力更加重要。」

努力一點，相信讀者定必有解讀，無須多談。「正確的努力方向」反而不容易明白。所謂「正確」的努力方向，並不單純是指要找一個寫作優秀的名師學寫作，或者有足夠好的品味去批判、去閱讀、去理解作品等等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得接近正確的事情。所謂「正確的努力方向」，指的是很基礎的，只是講究要訂立一個合理的目標。


針對不同界別與不同經歷的寫手，「合理的目標」有所不同。以某些界別（諸如輕小說、詩詞、短篇小說）為例子，贏得文學獎，或者通過複選，對於某些文學獎常客來講，其實是家常便飯，也可以說是合理的目標。但對於沒有成功投稿經驗的新手，無論文學獎大小，投稿能過二選，或者是最終獲得一個末位的安慰獎，其實已經要謝天謝地。向來，投稿文學獎、出版社出版等等刊物，由於涉及金錢利益及名氣，故此有大量競爭，能否獲選，大多講究運氣。要求一擊即中，或者是幾次投稿就成功，並非什麼「合理」的目標；要是無意投稿大型刊物，一擊成名，大可以將目標收窄到投稿小型刊物，或者專注網路，掙來一定的讀者數，以一定人氣作為目標。之後再說投稿出道，成為專業作家，還算不遲。

提筆寫作很簡單，但獲得其他人賞識很困難。事實上，要能成為一個隨心所欲，書寫任意題材的「專業作家」，其實是一個夢。準確點說，以創作為生的事業，是道甚少人能擠進去的窄門。在現今的出版界，要以商業作家存活下去，要求才華，更要求寫稿速度，而且薪金還不比最低工資要好。商業小說界尚算較好，可以靠勞力，可以不斷寫作，賺取收入。文學界幾乎沒有「全職寫作」，或者是「全職創作」的例子，畢竟文學難以量產，出版規模與出版刊物數的規模也不及商業小說，故此現代的「詩人」或者是「文學家」已非職業，而是一重身份。諸如鍾國強曾經是設計廣告的、董啟章教寫作班、鍾偉民營商買賣奇石、鄧小樺陳德智等等都曾經在大學教書、熒惑是教書的、洪慧是寫專欄的自由撰稿員。台灣的楊佳嫻是大學教授、林志光是精神病醫師，許多詩人都是學生。這些人的職業或與寫作有關，或無關，但都說明一個簡單的事實：寫作不能當飯吃，更多是以與寫作相關的活動、職業，為謀生工具。

強調寫作難以成為職業，或者列舉及介紹種種實況，莫不指向一件事：那就是人必須先知道自己的高度，才可以丈量世界。你必須先知道自己有能力做到什麼，能寫出什麼樣的文章，可能找到多少讀者和走到那裡，才知道自己該怎樣努力。而當你不知道自己的高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那該是時候去接觸世界：接觸你身邊的讀者，問他們的意見，問她們到底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以改善，以進步。讀其他人的文章，讀名著，但比起讀名著，你更加要讀賞析，上課，以學習寫作技巧，以學習分析別人的作品，好讓你也能分析自己的作品，以偷取別人的技巧、詞藻、學養。但更重要的，還是要去接觸這個世界：去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觀察其他人，好好的知道世界到底是什麼——以知道世界其實很大、知道我們到底缺少了什麼，以知道我們活著，我們寫作，我們所寫下的字句，不過滄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