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6/2012

香港的誠品

家裡面剛完了白事,趁著今天下午沒什麼好做之際,我去了銅鑼灣開了大概三四個月的誠品,逛了個圈。

或許是因為曾經去過台灣的誠品,少不期然還是會對香港那掛著同樣招牌,同樣旗號的書攤,很有期望。

去後,誠品的藏書量依舊讓我驚訝,整體的空間和環境等等,也談不上很讓人失望;只是,大概當初所猜測過,那些未臻完美之處,亦相差不已。

 或許是因為去過台灣的誠品,你很自然會期待,誠品比較像是一個看書的地方,多於是一個買書、賣書的地方。

記得去台灣旅行當日去誠品是早上的十點多。街外下著雨。台灣剛吹過來的颱風才剛剛離開台北,早上十點多的誠品,卻依舊有著不少人,躺在地上、坐在旁邊看書。

所謂看書,並不是指香港那種躺在書架旁邊,然後隨便揭一兩頁,又或者是看看書背,看看介紹和導讀的「看書」,那是香港式的「閱讀」。台灣民眾那種在書局的「看書」,乃是躺在木造的地板,或是坐在地上,或倚在木造書架的旁邊,隨便抽起一本書,然後就這樣讀一兩個小時。

縱然多了一家誠品,引進了所謂的台灣文化——大家都總是走過書架,捻過書頁和書脊,像是選美一樣,象徵式的揭開書本。他們總是會先用電話,為書本拍張照,然後看幾頁,或是多看一陣,但卻頂多不超過十五分鐘,就會因為人流,因為人來人往,因為位子坐得不舒服,又或者是左手的腕錶顯示的時間,超出了自己前來誠品的預期。台灣的誠品沒有椅子,但民眾卻樂於製造自己的椅子;香港的誠品放了許多的椅子,長椅和凸出來的空間,但大多數人卻找不到椅子。

又記得,在台灣的誠品,我買過最滿足的那本書,乃是本來打算送給友人的《她》。那是我第一次看胡晴舫的書——但那本散文集,卻讓我寫作的方向,對文字的思考等等,有了重大的改變和一些新的想法。

當初之所以會想要選擇送那本書給友人,除了是因為那是精裝書,因為題材和女生有關,還有——因為那本書放在門前。那些屬於文學的台灣小說選集、雙月選,連帶和一些暢銷書等等,一同被放在正門之前,一進門就能看見那本書。那是我會留意到這本散文集的主要原因。

今天去香港的誠品,那本書,也在。不過,卻去了最後排文學欄那邊;放在門前的,是一大堆現在流行的日系偵探小說、還有一大堆外文的懸疑和驚慄小說。文學欄那邊人還算不少,但看的人不多,走著的人比看著的人要多。英國文學那邊有一整個架的小說和劇本,只是門可羅雀——看的人少,會站在附近讀書的人,更少。

或許,去台灣誠品唯一的遺憾,乃是我還沒認識新詩,還沒機會買詩集。

到了香港的誠品,我本打算圓願。看著書架,也很意外地讓我找到Sylvia Plath——一個最近在文學的閱讀範圍內出現過的名字;只是,詩集,和其他的中國文學小說一樣,在走道的中間。

最後詩集還是買不成。只是買了兩本一直想要找的哲學入門書,還有一本散文集;但,書,卻沒看成。當身邊的男的女的都在和時間賽跑——你想要獨善其身,但又不得不被捲進來。

香港的誠品,有著我想要買的精裝書、英文小說,也有我喜歡的作家。只是,那並不是誠品。那只是個打著誠品標籤的軀殼,實際上和什麼三聯、大眾、甚至說Page One等等大型書局無太大分別;誠品其實也只是家商業機構,是家活在現實的商業機構;要怪,就只能怪我們在現有的環境下,無法藉由現有的店家造神——才製造了,這樣的一個地方。

說到底,誠品也不全然是家書店;或許我尚能稱呼台灣的誠品是家書店,但香港的誠品只是個旅遊景點。

如誠品本來只是如流水一樣湧入香港,卻帶不走台灣誠品的感覺和管理的模式。這,豈不和遊客、強國人、甚至本地的所謂「文化人」一樣,大家——無論你我,都只是在想要即食。

你捧著一大疊的書、貼著某本徐志摩詩集的封面到Facebook,回到公司,你又突然之間多了一個「文學中年」的稱號。誠品心知自己入不敷支,也很自然地從開始就聲明,只將香港當成是一塊踏腳石,開拓到內地市場,難保三五七年後吃完香港就吐出來。因著誠品,香港又突然文化,突然多了閱讀氣息,但所謂閱讀卻原來只是閱讀書皮,只限於你將書碰去收銀處排隊的那十五分鐘。我們有需求,人家樂意提供,不好麼?

若是你真想要文學,你只需要泡杯即冲咖啡,帶著咖啡去誠品,隨便拿本書拍張照,你就成了個文化人;只是你我都知道,其實那個文化人的稱號,只有十五分鐘的壽命,而你我都心甘情願被騙和自欺欺人,才成了現在的騙局。

2 則留言:

  1. 其實和過往的香港不是一樣嗎? 外來的東西要麼就是完全站不住腳,要麼就是多了一套香港的衣裳. 大概在香港是很難看到外來文化可以完整地搬過來,尤其是這種附庸風雅的東西,還是不要抱太大期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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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最近也去過香港的誠品,也覺得滿為失望的。書量,書種固然是多得令人敬佩,整理得也十分全面,可就是差了台北本店裏的那一份'溫暖'和'人情味'。不用說,兩邊的人流都誇張的不得了,可是,在台北店裏,稍為陰暗的環境與氣氛下坐下來安靜的看一本小說,可能懷着一種放假心態的原因,一不留神便看了好幾小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看了一會兒,旁邊看同一類書的本地人拍拍你的肩膀,問一下你對書的意見,值不值得看,最後很自然的能夠談個飽。國境不同,方言不同(本人普通話不算很好),文化不同,也阻止不了人們交流心得,分享興趣。香港店就是缺乏這些感覺。人流像河水一樣,一批由入口進來,另一批又由出口離開,跟便利店的情景沒分别:進去,拿起,放下,拿走,付錢,離開。一係列的程序給人的感覺像機器人的那種冰冷,無情,毀了一個為文學而設的場所。店中坐下來認真看書的客人占極少數,也看不出有什麼享受沉醉於書中的人。

    簡單的總結,如樓主所說的一樣,香港誠品已成為一個景點,一個年輕人的潮流聚合場所,令本人深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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