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ial experiments lain

打從《進擊的巨人》播出了（為什麼又是進擊的巨人？），許多人常以為看過《巨人》就等同於文青有氣質，而這點對於真文青（似乎是這樣）的筆者來講當然是一件天大的謊言；會說《進擊的巨人》是一部正統的文學作品、或者是認為進擊的巨人是一部極具深度的作品，大概沒看過《EVA》、《阿基拉》和《螢火蟲之墓》、或者是《Lain》——尤其是《Lain》可以講是堪稱是文學動畫作品之首，承繼當時EVA的實驗風格，是一部在1998年出品的深夜科幻奇幻懸疑百合動畫。

如維基一樣，看過 Lain 的人大概會同意 Lain 是一部文學動畫，但更貼切的形容是一部典型的給宅看的動畫，和當時後《EVA》流行的宅系考究派別不謀而合。劇本除了混入了大量現代的科學理論、奇幻組織、穿插著對現實各種科技品、Paper等等的引用橋段，整部作品的主題亦是典型的後現代文學及帶有典型的 Cyber-punk 氣息，以意識流混合著猶如魔幻現實的描寫手法，描繪出一片黑暗的日本。假如你不熟悉什麼是後現代賽門朋克意識流或者是上面一大堆象牙塔的文學名詞，簡單形容是只要當中任何一款出現在一部作品的解讀，或者是應用在一部作品當中，你大概可以預期這會是一部頗難理解的作品——更不要說本作集各種流派的大成，其敘事手法隱晦、主線支離破碎近乎缺乏，話與話之間也沒有聯繫，設定卻是一閃即逝，更不要提本作的作畫手法和各種奇幻的主題。實際上，在撰寫這篇文章之際，筆者光是在看整部作品之際已經睡過三次……嗯。

若要拿一部筆者看過的作品與本作比較，筆者會聯想起同樣是Cyberpunk的《銀翼殺手》。作為一部慢熱而細膩的作品，許多人第一次看《銀翼殺手》，一般都是到了最後出現Roy Betty與Deckard 的決戰一幕、還有一場不太知道在講但看似感動的獨白，才開始算是比較易明，並且點出電影的主題。Lain其實也有《銀翼殺手》的這些特質——作品到了最後讓愛麗絲與Lain對抗英利正美、讓英利正美缺乏信仰者而滅亡，還有愛麗絲在Lain的房間中肯定Lain作為一個人的身份，是全作品中最有人味的一幕，亦是全部作品的高潮。然而，和《銀翼殺手》不同的是，就算我們的確從這最終幕知道了作品的主要衝突是Lain的身份矛盾（與對「本我」這概念的思考），這解決不到許多作品遺留下來的問題和設定，也只是解決了作品的一部分主題；Lain之所以難以讀懂，正正是因為作品本身有多個主題和許多看似無關痛癢的枝節，更嘗試探討記憶、科技發展等等的主題，而許多所謂的枝節根本無解——比如說為什麼Knights 會出現？為什麼Lain 不得不被英利正美賦予人格？劇本幾乎沒解釋過任何設定的來源的伏筆，再加上本作的支線複雜交錯，要嘗試理解整部作品，就不得不抽走這些看似無關的細節。

Lain在最後提出的主張和情況，是一個環繞記憶的大哉問，亦是解讀作品的鑰匙。末端提及到Lain選擇RESET世界，消去了所有人關於Lain的記憶，故此所有人也不記得Lain這個「人類」/「軟件」曾經存在在世界上，而一切Lain曾經做過的事情也隨之而消失，故此人世已經無法找到任何證據證明「Lain」這個人曾經存在過；儘管擁有實體、甚至乎能在現實世界中與成年以後的愛麗絲交談，也在網路上流動，我們要如何證明Lain存在、或不存在？劇本最後補充道愛麗絲儘管在記憶中並無Lain的相關資料，但卻在意識裡/潛意識內感覺自己曾經見過Lain，算是為整個難題寫下一個不完整的尾巴。

除此之外，環繞全片，Lain講得最多的對白必然是「我到底是誰」，偽神的英利正美認為Lain是一款軟件、橘社認為Lain是工具（用作去除Knights等人）、群眾聚集而成的Knights 視Lain為除之而後快的對象，少不免旁敲側擊出Lain是一個帶有強力功效、但是缺乏自我意識、與網絡一體化的「某種東西」，再加上上面提及過的「鑰匙」，使得筆者傾向於解讀Lain為無實體化的一種潮流——如劇本所講是「集體無意識」，後期被英利正美等人實體和賦予人格培育出能力，故此這可以解釋Lain身上的各種情緒、甚至乎可以套用弗洛伊德解釋；只是Lain的身世之謎並不是到此就終結；畢竟要解決Lain的身世問題又先得解決另一個問題，也就是說質疑自己身份的Lain到底是以什麼身份質疑自己的存在、而到底Lain最後殘留在人世的人格又是什麼人格。縱使前文後理推測傾向於Lain在人間活動的人格，但劇本卻沒有明示這個人格究進是來自什麼地方，這種含糊其辭的解話籠罩著全作，使得Lain的身世更是顯得撲朔迷離，也讓整部作品蒙上一絲虛幻的色彩。

但說到底，就算你怎麼樣再看不懂劇情都好，欣賞 Lain 最大的樂趣並不是解讀劇情，也不是拆解劇理——因為Lain的劇理扣連和劇情實在非常鬆散，以這種方向解讀作品，實在是緣木求魚；相反，Lain 隱約潛藏的世界觀、敘事的手法，還有分鏡與分鏡之間的微妙之處，正正是作品的醍醐味——事實上Lain並不是一部能用幾個理論切入、或者是單純分析文本如何與現實互相指涉就會顯得有趣的作品。觀看Lain最大的樂趣，乃是慢慢浸淫以魔幻寫實勾勒出的世界觀，欣賞劇本諷刺世界，而感受迷離、冰冷，人際關係顯得疏離的世界觀，而從最後獲得那一絲絲的人性和救贖。好比說Cyberia裡將網路與西伯利亞語帶相關的扣連、或是借Knights的成員而諷刺各式各樣沉迷網路的人類，預言出現代社會之中人類與網路之間的關係、甚至乎從Lain的家族中細細帶出人與人溝通的疏離，拼湊出一個恍如是蒙上一層灰的悲情城市。這些都與最後Lain捨身成仁，或者是愛麗絲在現實之中肯定Lain的身份，成了極大的反差，也讓本作的結局顯得彌足珍貴，甚至乎感人吧。